深读｜“苏超”现象的三个“想不到”

一个月来，“苏超(sūchāo)”热力不减，相信当“苏超”步入历史，将来回头看(kàn)，人们或许记不住“苏超”的具体赛况，但“苏超梗”一定会长留心间并津津乐道(jīnjīnlèdào)。从“苏超”到(dào)“苏超梗”，是一次从体育到文化的升华，而“文化是最深沉最持久的力量”。从文化的视角看“苏超”，它(tā)之所以与众不同(yǔzhòngbùtóng)，之所以出圈出位，在于它创造了三个“想不到”。 6月11日，南京奥体中心体育场内工作人员(gōngzuòrényuán)正在更换草坪，为(wèi)“苏超”比赛做准备。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范俊彦 摄 (视觉江苏网(jiāngsūwǎng)供图) 政府搭台竟成创意孵化器(fūhuàqì) “苏超”爆火的(de)本质，是政府以规则制定者身份搭建舞台，以创意孵化器角色激活(jīhuó)社会动能，最终在多元主体的协同中，让足球成为(chéngwéi)照见区域发展的棱镜。13座城市的足球健儿在绿茵场上挥洒汗水(hànshuǐ)，他们不仅踢出了(le)“接地气的理想”，更踢响了治理现代化的哨音——“形散神聚”的“苏超”智慧，正转化为中国式现代化的生动实践。 “‘苏超’的崛起离不开政府重视。”视频号(hào)“阿庆侃体育”创作者阿庆对记者说，去年底我省举办南京和苏州两座足球重点城市的主客场对抗赛，引发了极大的观赛热情。政府敏锐捕捉到群众对“接地气”体育赛事的渴求，以需求导向(dǎoxiàng)精准施策创办“苏超”，以城市为单元(dānyuán)重构足球的“人民性(rénmínxìng)”，填补(tiánbǔ)了公共文化供给空白。 “从某种意义来说，举办‘苏超’就是对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de)精神文化需求的正反馈。”常年(nián)从事体育报道的阿庆认为，民众(mínzhòng)的旺盛需求被“无缝对接”升格为政府的一项重点工作，这从“城市足球联赛”被写入(xiěrù)2025年江苏省政府工作报告中可以看到。 “‘苏超(sūchāo)’爆火，有很多基础工作于无声处展开。”曾举办过骑行穿越美国等大型商业体育赛事的上海乐唐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负责人邱军如此评价。邱军一直关注(guānzhù)着“苏超”，他从赛事与城市(chéngshì)共生(gòngshēng)角度观察“苏超”。 “一场有(yǒu)2万多观众观赛(guānsài)的(de)商业足球赛(zúqiúsài)，仅安保费用就要几十万元(yuán)，其间涉及各个部门的协调，全都要商业购买。可截至目前，‘苏超’的比赛门票只需5元、10元，最多不过20元。有的城市通往球场的大巴都是免费乘坐，各地政府在这方面的投入肯定不小。”邱军说。 “足球比赛的(de)小账撬动城市营销大账。”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教授(jiàoshòu)王云骏对记者说，“‘苏超’出圈，显然(xiǎnrán)(xiǎnrán)有着政府部门激活经济、拉动消费的强烈意愿，公众的兴奋点已超越了足球本身，更聚焦本地文旅品牌在全省乃至(nǎizhì)全国的影响力，政府部门这个目的显然是达到了。” “苏超”比赛(bǐsài)期间，盐城A级景区凭球票免费游览，常州推出(tuīchū)“9.9元门票+萝卜干炒饭”套餐，全省13个市(gèshì)各种促进文旅(wénlǚ)消费的优惠措施比比皆是。统计显示，“苏超”比赛期间，省内景区预订同比增长305%。足球小账着实撬动了城市大账。 王云骏更被“苏超”折射出的社会治理智慧所感动。他说，“苏超”是(shì)社会活力的一次集中性释放，也触发了人们(rénmen)对于将这种活力运用(yùnyòng)到社会治理领域的联想。“完整的社会治理，从来就(jiù)不是政府(zhèngfǔ)对社会的单向度治理，一定包含着社会的自我修复、自我调节。当下特别需要通过激发社会自身动力，实现社会的自我治理。‘苏超’引发的全民激情，展示了社会治理的另(lìng)一种可能性。” 在王云骏看来，公共政策的(de)效应必须(bìxū)是(shì)制定者、执行者乃至接受者互动的产物。政策的积极引导替代(tìdài)行政(xíngzhèng)的直接干预所产生的动能，不仅在“苏超”这种群众性体育领域(lǐngyù)得以释放，在科技创新、价值共创等诸多领域也应有难以估量的空间。他说，“‘苏超’所激发出的‘官民一致’的热情，正是源自制度供给激活全民共创产生的‘杠杆效应’，是一次放权治理的实验，更是政治智慧的表现。” “足球场”变身地方文化(wénhuà)传播新阵地 南京门将佩戴盐水鸭手套(shǒutào)，苏州替补席摆放微缩园林，扬州球员独创(dúchuàng)“搓背庆祝”造型，镇江推出限量版香醋“球迷加油(jiāyóu)瓶”，淮安现场(xiànchǎng)1.2万多名观众齐跳“掼蛋舞”，盐城球迷自创《滩涂战歌》……“苏超”将绿茵场变为城市文化的展示舞台，也造就了传播奇观。 南京大学文化(wénhuà)与自然遗产研究所教授贺云翱把“苏超”的“文化梗(gěng)”看作历史(lìshǐ)符号的现代竞技转译和幽默性(xìng)表述。他认为，“苏超梗”将苏州无锡的“太湖之争”等历史典故、地理标志以及非遗饮食文化转化为赛场叙事，通过“梗文化”消解了(le)赛场上的“矛盾”或者“对抗”，让地方历史文化资源(zīyuán)与当代体育竞技相结合，既强化了城市文化辨识度和特色性，也彰显了江苏不同城市的协同性。 “苏超”赛场也成为展示“水韵江苏”文化魅力的(de)实景现场。中场休息时，苏州评弹的吴侬软语与徐州梆子的高亢激昂在绿茵场上交替回响；地方电台推出方言(fāngyán)解说版(bǎn)，让本土球迷倍感亲切；各市创作独具特色的助威歌曲，将城市精神融入加油(jiāyóu)呐喊(nàhǎn)。自媒体的“二创”，也让地域文化成为共情印记：南京队的进攻被(bèi)称为“六朝(liùcháo)帝王之气”，徐州队的防守是“大汉铁壁”，苏州队的传控成了“园林绣花针”…… 南京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刘永昶从传播学角度解读“苏超”对地方文化(wénhuà)传播的(de)推动作用。他认为，“苏超”已经成为一种超链接的媒介，各种经济的、社会的、文化的、体育的甚至个体的元素(yuánsù)都可以通过文本再生产植入到足球赛事中。因此，“苏超”就铺展成了一个生机勃勃的新大众(dàzhòng)文艺(wényì)场域。它使文化传播从“专业输出”变为“全民共创”。它是开放的，官方的或是民间(mínjiān)的，商业的或是公益(gōngyì)的，各种类型的创作主体都可以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介入创作，并且在(zài)特定的群体中引发共鸣。它也是包容的，不在意(bùzàiyì)足球本身(běnshēn)的专业性，也不在意刻意的尺度、立场和方式。所以，“苏超”极大地激发了江苏各地的文化生产力。在各种媒介产品传播的过程中，受众还会在比较中形成众声喧哗、热火朝天(rèhuǒcháotiān)的讨论，反过来又促进(cùjìn)了各地媒介机构或者(huòzhě)自媒体的创作动能。某种意义上说，这不仅是一次足球的狂欢，更是一次媒介与受众的狂欢。 “‘苏超’证明，文化传播的(de)最高境界，既是各美其美，也是美美与共。”省社科院哲学与文化研究所陈清华研究员认为，“这片绿茵场如同一块‘文化酵母’，以竞技为引，以创意(chuàngyì)为酶，在欢笑与呐喊(nàhǎn)中发酵出超越(chāoyuè)胜负的价值——它让(ràng)刘邦项羽的刀光剑影化作(huàzuò)击掌相庆，让大运河的千年波涛汇入助威声浪。在‘苏超’赛场，足球不仅是运动，更是中华文明‘和而不同’的当代注脚。” “散装(sǎnzhuāng)”热梗催生出“精装”新图景 “苏超”这个(gè)月，“散装江苏”成为全民热梗之一。然而“散装”背后，是13个设区市(shì)历史文化的(de)多元呈现，经济实力的各自闪耀，民间文化的自我认同。 苏州大学(sūzhōudàxué)商学院教授李晶对记者说，“苏超”赛场上的(de)13支城市球队，其激烈角逐的底气，根植于江苏(jiāngsū)作为经济大省坚实而均衡的综合实力。这绝非偶然的“网红效应”，而是长期积累的经济能量在文体领域的集中释放(shìfàng)。 “资本市场也敏锐捕捉到‘苏超’背后的(de)(de)‘精装江苏’的价值。”李晶介绍，金陵体育、共创草坪(cǎopíng)等江苏体育产业相关企业股价连续涨停。这种“以赛为媒、以球会友、以消费促联通”的模式，正是“精装江苏”经济协同活力的微观(wēiguān)体现。 “苏超”表面看是城市足球队(zúqiúduì)的比拼，实则也是各地(gèdì)产业经济的“隐形较量”与协同(xiétóng)展示。南通本土家纺、南京智能电网、常州新能源汽车、镇江“全球每两副眼镜一副镇江造”……这样的产业强队(qiángduì)，生动(shēngdòng)诠释了江苏经济“散是满天星，聚是苏大强”的特质——各地依托自身资源禀赋成为(chéngwéi)细分领域的“单打冠军”，又在省级平台上协同发力，共同托举起“团体金牌”的含金量与影响力。 “散装江苏”曾是网络戏谑的(de)标签，而“苏超”却将这种地域差异转化(zhuǎnhuà)为构建(gòujiàn)省域文化认同的催化剂。正如李晶所言，网友通过“楚汉之争再续”“南哥之争”“笔画保卫战”等自嘲式玩梗，以幽默智慧消解地域隔阂，在解构中重构对江苏丰富多元(duōyuán)地域文化的深层认同，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自嘲式团结(tuánjié)”。刘永昶认为，“好散文的要义在于(zàiyú)‘形散而神不散’，江苏文化的特质(tèzhì)也正在于此。——从扬州、镇江的‘早茶CP’，到南通、连云港的‘海鲜兄弟连’，网言网语(wǎngyǔ)构建起城市间(jiān)亲缘纽带，打破‘散装’表象，加速凝聚基于共同地域归属和共同精神特质的文化共同体意识。” “‘苏超’现象绝非一时喧嚣。”李晶认为，它深刻反映了江苏经济社会发展进入新阶段的(de)内在要求，是全省上下对提升(tíshēng)区域协同能级、锻造卓越省域品牌集体意愿的集中迸发。迈向“精装江苏”，是江苏实现更(gèng)高质量(gāozhìliàng)发展的战略抉择与必由之路。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jìzhě) 徐宁